2013年7月3日,备受瞩目的全国首例 "恶意差评师" 案在浙江省杭州市上城区人民法院宣判,12名 "恶意差评师" 分别以敲诈勒索罪被法院判处1~2年不等有期徒刑。
淘宝卖家遭遇网络 "碰瓷"
随着网购的红火,一些不法分子将 "发财" 的目光转移至网络世界。
自2012年6月开始, "吐槽" 差评师的淘宝网网店卖家越来越多, "恶意差评师" 群体浮出水面。这些差评师以给网店差评为手段索要钱财,甚至出现多人合作的 "团伙作案" 。
2012年6月4日,杭州一家淘宝商城的卖家在淘宝论坛发表了一篇令人郁闷的帖子: "从2009年开店到现在,我已经在淘宝网拼搏了3年多。今天,我遭遇开店以来最严重的团伙恶意敲诈勒索事件……团伙作案,分工明确,有组织、有预谋地对卖家进行敲诈。若此风助长,淘宝网将不复太平!"
在卖家公布的自己与对方聊天的QQ记录上,可以看到这个敲诈团队非常嚣张。他们以买商品给差评为要挟,要求店家以每单40元的价格来 "摆平" 麻烦。这一团伙成员对淘宝网的规则了如指掌,不发货就投诉卖家延迟发货,投诉维权1次,卖家被网站扣3分,满24分将被关店;若是发货,收货的地址、电话都是假的,卖家遭受损失不说,也可能收到差评。
此帖一发,引来诸多跟帖。一位在淘宝网开店的杭州市民表示,在2012年8月.她遇到一位客户投诉。刚开始,她还以为是自己最近的货源出了问题。但当她联系投诉买家时,却发现情况很特别。投诉的买家一边说货物有问题,一边又不愿意退货。开网店的人深知信誉的重要,她一再重申可以免费退货,可是对方的回复却是 "给我50元,我不退货,给你好评,不给就差评" 。至此,她意识到,自己遭遇了恶意勒索。
在淘宝网开店的很多卖家都遭遇过类似被 "恶意差评师" 勒索的事情。面对这类恶意勒索,有的卖家为了不影响生意而选择了屈服;也有卖家选择坚持斗争,即使换来中评甚至差评也在所不惜。余敏就是这样一位卖家,也是他掀开了 "恶意差评师" 获罪的盖子。
在淘宝上开店的余敏在杭州市 "四季青" 附近有家实体店。2012年6月14日晚上11点,他发现自己在网店销售的一款价格低廉、卖家包邮的 "宝贝" (商品)突然被十几名买家拍下。这十几名买家留下的地址从长沙、桂林、重庆、深圳到石家庄,可谓五湖四海,没有重复的。每人不多不少就拍一件。余敏一算,一人只买一件,运费比货品价格都贵,明摆着自己要亏本。
余敏正不知该如何处理时,他的 "旺旺" (聊天工具)上突然有人找他说话。来人先发了一个坏笑的表情,随后说 "你懂的,我们要的也不多……" 余敏瞬间明白了。 "早就听同行说过,有差评师这回事。今天真的遇上了。" 为了网店的好评率,余敏暂时屈服了,往对方提供的账号内汇款300元。
回到家,心有不甘的余敏越想越生气。随后,他报了警。
警方经调查惊讶地发现,在全国范围内,从来没有过类似的报案,余敏的这起案子居然是全国首例。
"这是我们上城区警方第一次接到的报案。这类新型案件既没有先例可循,一时间也找不到恰当的法条来进行处罚。" 浙江省杭州市公安局上城区分局刑警大队二中队中队长夏宏涛说, "杭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了解情况后,说马上要成立专案组开始调查。之前,淘宝网就已反映过相关问题。"
隐匿于网络中的 "淘金者"
为抵制 "恶意差评师" 的行为,淘宝网成立专门调查小组。通过接受投诉举报、异常行为分析、卧底调查等手段,调查小组掌握了大量 "恶意差评师" 的作案证据和相关信息,并将这些线索交给警方。警方对此案非常重视,成立了以杭州市公安局上城区分局刑侦大队为主、杭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全力指导配合的联合专案组,与多地警方联手,对受害卖家进行取证。
通过大量证据分析后,警方整理出一份 "恶意差评师" 名单,并且锁定了犯罪嫌疑人的真实身份及其具体住址。经周密部署,警方远赴长沙、桂林、重庆、深圳、石家庄等地,对涉案嫌疑人实施抓捕。
在2012年9月初至11月中旬持续2个多月的抓捕行动中,警方于上述7个城市分别抓获了7名 "恶意差评师" 。令参与负责抓捕行动的警察印象最深的是,每位嫌疑人在被抓获时都满脸困惑-- "起初,他们大都只想拿这个当兼职,还有几个人在干了十来天后就不干了。但他们不知道,作案次数最少的人也敲诈十余次的做法已经构成‘多次敲诈勒索’行为" 。
夏宏涛说: "他们相互间完全不认识,每次集体行动,都有一个组织者(也就是上家)和他们联系……"
2012年11月29日上午,淘宝网和浙江省杭州市公安局联合召开新闻发布会,宣布侦破全国首例 "恶意差评师" 案。当时,已有7名犯罪嫌疑人被警方抓获,并以涉嫌敲诈勒索罪被逮捕。
被警方抓获的7名嫌疑人都是20岁出头的年轻人,他们没有固定工作,除1名拥有大专学历外,其他人都是高中、初中毕业。他们整天泡在网吧,无所事事。这个团伙的组织者杨桂林出生于安徽。他不仅是参与者,更是纠集者,甚至扮演与卖家最后谈判的角色。
杨桂林初中毕业后,在淘宝网上开了一家网店并兼职在淘宝网上当 "刷信誉师" 。他仔细研究淘宝规则后,意外地发现从事 "恶意差评师" 这条 "轻松致富" 的新路子。杨桂林对自己发现的 "新职业" 产生浓厚兴趣。很快,在成功获得一笔笔财富的过程中,他越发游刃有余,体会着得手后的成就感。 "我做‘恶意差评师’,主要是觉得网上作案隐秘安全,而且来钱又快又轻松。" 事后,杨桂林对警方说。
很快,杨桂林建立多个QQ群,通过聊天平台发布消息,纠集七八个人以 "打差评" 为要挟,要求卖家花钱删除差评,以此获利。这些人分布在全国各地,之间互不认识。
团伙成立后,成员们先是分头搜索价格低廉的商品,一般以1元以内的赠品为主;最后,把消息汇总到发布者杨桂林处,由杨桂林敲定一家商铺后与旗下成员约定统一时间,拍下该商品。成员们不留联系方式或只留错误的收货地址。随后,杨桂林就会出面与卖家进行谈判。谈判的内容无外乎不管商品发货或不发货,也无论商品质量好坏,一律打差评。如果卖家要解决问题,就需要付点儿钱。大多数卖家都很珍惜自己店铺的评价,选择向杨桂林妥协,双方确定好数额(一般在几百元左右)后将钱款打到杨桂林指定的账户内。
收到钱后,杨桂林就会对赃款进行分配。作为组织者,他一般会抽取总金额的20%,其余80%由参与者平分。生意好时,在两三天时间内,杨桂林就能获利8000多元。2012年4月至6月期间,杨桂林已经非法获利2万多元。
不过,洋洋得意的杨桂林不知道,淘宝网上每一笔交易都有详细的信息记录。通过交易记录,警方很快就掌握了他的基本情况。
作为该团伙成员之一的小吴曾是一名受害者,而后演变为一名勒索者。一次小吴在淘宝网上购买游戏币时被卖家骗了500元。生气的小吴便在游戏群里 "吐槽" ,声称淘宝卖家无良。待小吴抱怨后,群里有人给他发信息, "我们认识一个人,他对无良淘宝卖家很有一套,介绍你认识?" 就这样,小吴接触了职业差评师 "石头" ,进入杨桂林的差评师队伍。
刚进团队时,小吴被灌输了一个观念:淘宝店主都是违规操作。1元钱且包邮的东西他们能赚什么钱?肯定有问题!干这行,敲诈店主不够3000元不算犯法。
小吴在团伙中扮演 "参与者" 的角色。他说: "每次群里会有组织者丢一个淘宝网上的网店链接出来,我只负责去拍,大多数商品都是1元钱以内的东西,如丝袜、卷笔刀、手机壳等物品。然后,由‘石头’负责与店主交涉。"
20多天后,小吴意识到自己充当的角色就是在网上颇遭诟病的 "恶意差评师" ,他便退出了该团伙。在那段时间里,小吴共参与群里的三四十次行动,拿到五六百元。如今,在看守所里,小吴显得很懊悔,他说自己的父亲在老家办厂,也算是个老板。没想到为了区区几百元,最后落得牢狱之灾。
敲诈勒索适用网络犯罪
2013年5月24日,浙江省杭州市上城区人民检察院以涉嫌敲诈勒索罪对杨桂林等12名 "恶意差评师" 依法提起公诉。这也是检察机关提起公诉的全国首例淘宝 "恶意差评师" 案。
6月22日上午,浙江省杭州市上城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这起案件,杨桂林等12名 "恶意差评师" 出庭受审。检察机关认为,杨桂林等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,多次敲诈勒索他人财物,其行为已触犯《刑法》第274条,应以敲诈勒索罪追究其刑事责任。
十余天后的2013年7月3日,浙江省杭州市上城区人民法院正式对此案进行宣判。12名 "恶意差评师" 分别以敲诈勒索罪被判处1-2年不等有期徒刑。
据杭州警方透露,打击 "恶意差评师" 等网络犯罪行动还将持续进行。 "恶意差评师" 们以为点点鼠标就能不劳而获,他们却没有意识到 "拉人人伙、组团围攻、敲诈勒索" 的行为已经触犯法律。对于这样的犯罪行为,警方将联合淘宝网严查到底。
碰到 "恶意差评师" ,卖家该怎么办?淘宝网相关人士告诉笔者,卖家如果遭遇恶意评价或投诉,可以通过投诉渠道申述,提交自己 "旺旺" 的聊天截图等证据进行维权。网站在核实后可撤销评价和投诉。恶意差评者行为情节严重的,网站还可对评价人的账户做永久冻结处罚;有触犯法律行为的,将移交公安机关处理。
数据显示,淘宝网一年共处罚恶意买家账号6.5万个,拦截关闭10万余笔恶意订单,保障了5万多名卖家的权益。
淘宝网负责人表示, "恶意差评师" 等网络恶势力,是淘宝网、淘宝卖家和买家乃至整个诚信社会的共同敌人。淘宝网信息安全部资深总监王益华表示: "对于‘恶意差评师’频繁骚扰网店卖家的行为,淘宝绝不放过。除了主动报案并配合警方破案外,淘宝网也出台多项措施,包括取消好评率与搜索排名的关联、开通恶拍举报绿色通道等,从规则、制度、技术保障几方面加大力度,为广大卖家和消费者提供一个健康有序的市场环境。"
"以前是买家选择卖家。未来,卖家也可以选择买家。" 王益华说, "淘宝网的平台是一个利益多样性的平台,我们要兼顾多方利益。" 同时,王益华还指出, "平台不能成为上帝" ,卖家更应积极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。面对像 "恶意差评" 这样的犯罪行为,要勇于站出来指证,帮助公安机关将犯罪分子绳之于法。
在某种意义上,淘宝网乃至更多的网购平台正在进入新的时代。人们相信,首例 "恶意差评师" 案件的落幕所带来的深刻变化会陆续到来。